宋致國佳作：文科長巧借“二踢腳”----宋家閘往事

來源：作者：時間：2022-11-29

只要提起來“文科長”，二大爺就算來了神！

他老人家那是要磕掉了煙袋灰，放下了手上的宜興茶壺，坐正了身子才“開講”的。記得我在童年的時候，就曾在苦楝樹底下聽他老人家講過兩回。羅鍋三爺爺說：他二大爺應(yīng)該是在給知青講階級教育課時，那一次講得最后。所以，大運如今寫起來“宋家閘紀(jì)事”，這一節(jié)就寫的最“順”！當(dāng)然，二大爺?shù)拈_場白，照例是要為“文科長”做一番人物“特寫”的：

提起來運河支隊（那時候劉知俠先生的《鐵道游擊隊》還沒有出版呢）的“文科長”，那形象就如“三俠”“五義”里的“錦毛鼠”的白玉堂--個子雖然不高，可走起路來虎虎生風(fēng)，不怒自威。平日里，穿一襲那時節(jié)咱運河兩岸常穿的青士林棉袍；腰扎一條用魯西南老粗布搓成的外松里緊的扎腰帶。甭看那棉袍的大襟時時掖在腰帶上，其實，那里邊可是藏著家伙---兩把德國造二十四響盒子炮的。頭一次見到他的人，都以為他是一位賬房先生，其實只要遇到鬼子，轉(zhuǎn)眼間就人家是生龍活虎！記得你們羅鍋三爺爺用沙拉礓砸死九個小鬼子的事吧，那一場如果不是人家“文科長”出手快，你們?nèi)隣敔數(shù)拿鼙Ｗ”２蛔∵€得另說！當(dāng)然，這都是閑話；今天，就專門給你們啦啦當(dāng)年“文科長”如何巧借“二踢腳”端掉小鬼子炮樓子的真人真事——

那是鬼子投降的前一年的二月初二。那一天的天氣，正如諸葛孔明草船借箭的時候，那是濃濃的一天大霧。吃罷上午飯的光景，就見“文科長”身穿他那身穿慣了的青士林棉袍，頭戴六塊瓦的藏青色氈帽，足蹬一雙千層底的鏟鞋；慢悠悠步進了鹽店。隨后，就見程家樓的范有功，陳家樓的孔凡震；一前一后也步進了鹽店。知道他們?nèi)贿M去的，當(dāng)然只會知道他們?nèi)齻€湊上鹽店掌柜，這就是正好一個“場”（當(dāng)然不是麻將就是牌九）。其實，他們籌謀的就是咱運河邊上的一樁驚天動地的抗日大戰(zhàn)！說到這里，有眼色的三窯戶是要上顆煙的。二大爺接過煙來猛吸一口，接著就會娓娓道來。

前些年，咱們這運河涯上是興玩撂刷秫把兒，放二踢腳的。放二踢腳，當(dāng)然大家都明白；就是放鞭炮的一種。要說這“撂刷秫把兒”，這些年真的不大玩了，你們也許不知道。其實，那就是操蛋孩子們玩的把戲：

就是說到了每年二月二的晚上，孩子們從家里摸出來用禿了的刷鍋的刷秫。澆上點汽油或者豆油，到地里，用火點了，打火仗。那形式就猶如人家彝族的火把節(jié)！一是要看誰“撂”得最高，二是要看誰的刷秫把兒撐得時間最長！撂著“刷秫把兒”，放著二踢腳，那可是過二月二最熱鬧的時候。

當(dāng)然，這放二踢腳，“撂刷秫把兒”，都是當(dāng)年小孩子們的玩意；可想不到，到了“文科長”手里，卻是成了他的殺敵利器！你們都還知道咱們閘后邊前些年那條溝叫做什么溝嗎？那就是日本鬼子讓人挖的“日本溝”。日本鬼子為嘛要挖“日本溝”？說起來這就是日本人的歹毒之處。在別的地方，我是沒有見過的，而在咱們這里，沿運河挖的這沐人深的“日本溝”就是專門對付咱八路軍的！“文科長”為什么拋家舍業(yè)要到咱們這二湖涯上來？就是為的組織“運河支隊”、“微湖大隊”、“鐵道游擊隊”打擊日本鬼子的。而且，還另外肩負(fù)著一項比天大的重任---那就是確保從華東到延安的“湖上交通線”。你們都知道劉少奇主席、陳毅大元帥都曾經(jīng)過咱們這地方去延安吧？那在微山湖上大運河畔保駕護航的可就是咱們“文大科長”啊！可是，自從“文科長”帶領(lǐng)鐵道游擊隊的勇士們扒火車、劫洋行之后，岡村老小子就想出來一個壞主意：從臨城到徐州火車站中間的塘湖火車站開始，沿著運河一氣和滕縣火車站聯(lián)起來，五六里路建起來一個炮樓。炮樓和炮樓中間就用“日本溝”聯(lián)系著；聽你羅鍋三爺爺說，他老人家親自一個一個數(shù)過，那是整整三八二十四座呦！你想想五六里路一個炮樓，中間全用“日本溝”聯(lián)系著；再加上利用沿途鄉(xiāng)保長通風(fēng)報信，在鬼子看來，那就是他們的天羅地網(wǎng)！而其實，在剛修的時候，確實把大運河，津浦鐵路，微山湖給封鎖住了一段時間。既保證了津浦鐵路的安全，又封鎖了湖上交通線。你們不記得，那時候在咱們山東，只有臨沂濱?？谷崭鶕?jù)地和單縣湖西抗日根據(jù)地。而兩塊抗日根據(jù)地其中的聯(lián)系，就靠的是大運河、微山湖。怎么辦？所以那時候如何撕開這個封鎖的口子，就是“運河支隊”、“微湖大隊”、“鐵道游擊隊”共同的主要任務(wù)！

要在小鬼子的“天羅地網(wǎng)”中撕開一個口子，那是談何容易？可是，想不到在“文科長”手里，那就是打著麻將，喝著大茶，“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”的事兒！

記得二月二那天，剛剛到了掌燈時候，就見家后小孩子們就你喊我叫的放開了二踢腳，撂開了“刷秫把兒”。借著濃濃的大霧，站在咱宋家大閘頂上一看，那可就像玩龍似的。那噼里啪啦的二踢腳，上下翻飛，就如同如今的放禮花……接著，剛到定更時分，就聽有“大雷子”的聲音……

第二天，天剛攏明，就有人偷偷地說：

知道啵，鬼子的炮樓子，全給掀了！

鬼子的炮樓子，全給掀了？那可是上下百多里，三八二十四座炮樓??！

也許，有人會問---你不是說“文科長”一天都在鹽店里陪著鹽店掌柜打著麻將，喝著大茶嘛？是怎么他會調(diào)了天兵天將一晚上就把鬼子的炮樓全都給掀了？說到此處，二大爺重又端起茶壺呷上一口，實實在在的又賣了個關(guān)子。接著，等到不知是誰又上了一顆煙后，二大爺才又慢慢“書接上三回的本段”娓娓道來：

其實，列位有所不知（關(guān)鍵處二大爺亦把“麻大妮”的慣用語也給用上了），要不，怎么能說“文科長”會運籌帷幄，神機妙算呢！說起來這就是“文科長”的文武雙全，有智有謀的過人之處了。記得那一年“文科長”就是在咱宋家閘過的年。是從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的炮仗、二踢腳引起了他的關(guān)注。單說放炮仗，沒有什么稀罕；可二踢腳那有形有聲上躥下跳的特點卻是有點意思的。特別是，再聽了二月二撂“刷秫把兒”的習(xí)俗之后，“文科長”肚里就忽然有了主意。要不，他能一次兩次的找范有功他們問這問那。聽說從正月十五過后，“文科長”就開始籌劃這巧借“二踢腳”的事兒。三八二十四座炮樓呢，要靠兵對兵將對將的硬把炮樓給端了，那還不得到山里調(diào)來羅榮桓的一一五師？結(jié)果，正是“文科長”的運籌帷幄，不動不靜，就將鬼子的二十四座炮樓連同二十四座炮樓上的鬼子、二鬼子，全給送上天！

原來，早在鬼子建起炮樓不久，“文科長”就做足了“文章”。小鬼子不是采取“連保連甲”的法子嗎？“文科長”就來了個“黑紅點”各個擊破。何為“黑紅點”？就是“文科長”采用“黑紅點”的法子一個一個給沿大運河的鄉(xiāng)保長們設(shè)立的“黑紅”檔案：

只要你為八路軍辦上好事一次，就給你加上一個紅豆；而你要為鬼子、二鬼子做一次壞事，當(dāng)然是要給你加上一個黑點的。那位說要“黑紅點”有何用？你若連續(xù)得三個黑點，就會把你列為“漢奸”；而若能連續(xù)得上三個紅點，則能減免你半年的公糧。所以，沒用多長時間，沿運河兩岸的保甲長們就都有了想“要紅豆”的欲望。所以二月二那一天，“文科長”就只給保甲長們下了一個簡單的創(chuàng)“紅豆”的命令：

那就是讓保甲長們組織本村的孩子去炮樓跟前，放二踢腳，撂“刷秫把兒”。這個任務(wù)，可不就是太簡單了，只要給幾個領(lǐng)頭的孩子一說，那“紅豆”兒就會立馬到手。這么容易的事兒保甲長們當(dāng)然沒有一個會不去創(chuàng)的；有的甚至帶了兒子、孫子一塊去享“天倫之樂”了。結(jié)果，就這么簡單的一個發(fā)動，聽說一個炮樓，運河支隊只派了三個戰(zhàn)士：一人負(fù)責(zé)爆破，兩人負(fù)責(zé)掩護、配合，幾乎沒費一發(fā)子彈就端掉了一個個“戒備森嚴(yán)”的炮樓！

為什么這么“簡單”？

其實人家“文科長”早已做足了“鋪墊”---以往，為了配合山里、湖里的戰(zhàn)斗，運河支隊經(jīng)常要去炮樓前“仰攻”。而為了配合這次“活動”，從年前起，剛剛進了臘月運河支隊就進了山里集訓(xùn)去了。那沒有“毛猴子”“搗亂”的片刻寧靜，直樂得岡村還專門打報告向他的上級邀功呢，誰知道“文科長”這里，早已給小鬼子準(zhǔn)備了一個“黃雀在后”！你想想，從進入臘月就沒有聽到一聲槍響；過年、鬧元宵都是一片祥和，他們還覺得是他們的“東亞共榮”的法子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呢。結(jié)果，他們看著霧影里遠(yuǎn)遠(yuǎn)近近的上下翻飛的二踢腳，忽明忽暗的撂“刷秫把兒”的歡樂景象，也都拿出來日本青酒要和二鬼子們“與民同樂”呢。誰知道就在他們暈暈乎乎、哇哇怪叫、賞景飲酒中，運河支隊的勇士們早已在上下翻飛的二踢腳，忽明忽暗的撂“刷秫把兒”的“掩護”下，“悄悄地”來了個兵臨城下！正是鬼子二鬼子們“共度良宵”的時候，就聽隨著“轟”的一聲爆響，連同他們成天龜縮的炮樓，便一股腦兒飛上了天……

說到這里二大爺總要即興來上兩句的。據(jù)大運當(dāng)時清楚地記憶，二大爺那回沒用思考就來了句：

小日本步步為營自覺布防，固若金湯；

“文科長”運籌帷幄炮樓頃刻，灰飛煙滅！

也許，是“文科長”的巧端日本鬼子炮樓出奇制勝、奇聞少見；也許，是二大爺講的活靈活現(xiàn)、生動感人：大運寫下這篇記實文章，沒用一個小時，就又輕輕松松上了一個《京華時報》的頭條！

宋致國

作者簡介：宋致國，山東微山縣人，濟寧醫(yī)學(xué)院退休。曾在《山東文學(xué)》《時代文學(xué)》《青年文學(xué)》等刊物發(fā)表過散文，小說等多篇作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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